第一百三十五章 : 是他活该

门被雷伊甩上的力量震得墙面都微微颤了几下，声响在空荡的客厅里回荡。

埃米莉坐在沙发上，一动不动。

那扇门关得太用力，彷佛替雷伊把怒气也关在了外头，只剩下他与空气之间的沉默越积越厚。

桌上那封信纸静静躺着，白得刺目。

埃米莉盯着它看了很久，久到连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刺耳。

他到底做错了什么？

可这问题一丢出去，他自己就先苦笑了。

错的地方多到连他自己都数不完，多到他甚至不知道该从哪一处开始承认。

思绪被迫拉开一层布幕，画面猝然浮现——

第一眼看到晓涵的那一刻。

那时她满身泥污、被魔藤勒得脸色发白，眼神惊恐得像一只走失的小兽。

狼狈、可怜、脆弱到只要他往前一步，就能轻易驯服。

梦魔的本能在那瞬间亮了起来。

他不讳言，那时候他就是觉得「有意思」。

乖、软、害怕、好欺负——这种类型通常最容易掉进他的手里。

他从没打算否认，那些刻意的接近、逗弄、保护，全都带着轻飘飘的兴味。

他以为晓涵会像其他人一样，很快就会被他绕得团团转，沉迷于梦魔的诱惑。

结果——没有。

晓涵完全不像其他人。她不只没有沾黏，还常常想从他掌心里悄悄逃走。

那种感觉至今让他记得很清楚。不是受挫，而是一种近乎荒唐的不可思议：

——怎么会有人对梦魔的魅惑毫无反应？

——怎么会有人对他……不上心？

晓涵每一次试着离开，他心里就像被人冷不防戳了刀，偏偏刀尖不深，只是反复刮磨，让他烦躁、愤怒、说不上来地不舒服。

但他不愿承认那是什么情绪。他只是把它归类成「难搞」、「特殊」、「需要更用力驯服」。

于是他越抓越紧。

后来那种执着失控到什么程度？

他现在回想，都觉得好像是别人做的。

晓涵说想搬出去，他第一反应不是挽留，也不是沟通，而是把人锁进小黑屋。

理由？笑话。

「她不听话。」

「她会遇到危险。」

「她可能被别人夺走。」

听起来像防护，实际上全都是掩饰。

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——他怕。

他怕她真的走掉。怕有一天醒来，对方就从他的世界不见了。怕那种空掉的感觉会让他窒息。

但他从不让自己承认这些字眼。

梦魔不会害怕。

梦魔夺取、玩弄、控制，不会被夺、不会被牵动。

所以他把晓涵锁起来，硬是告诉自己那是「必要」。他甚至还能理直气壮地想：「她会习惯的。」

直到晓涵被雷伊绑走。

那一刻心口被掏空的疼比魔藤勒紧还要直接。他却依然死撑着。

「我只是讨厌雷伊抢我的东西。」

他对自己说了无数遍，说到快连他自己都快信了。

直到他知道，晓涵的灵魂可能会消散。

她可能会消失。

这个事实像把整个胸腔从内侧狠狠捏住。

原来他怕的不是输，是失去。

原来他在意的不是占有，而是那个「人」。

他以为自己一直在玩晓涵。

戏弄她，看她恼、看她哭、再去哄她。以为一切都在掌控里。

结果根本不是。

真正被玩、被系住、被困住的，是他自己。

直到现在他才看明白。可晓涵……不见了。

是真的不见了。

他以前不敢想、不愿想、拒绝想的真相，此刻像暴风雨后的残骸一样，赤裸裸地散落在眼前。

埃米莉闭上眼，指节抵住眉心，呼吸重得像压在喉头的石头。

原来他从头到尾都在自欺。

原来他现在这副狼狈，是他活该。

原来他终于懂了——但一切，已经太晚了。